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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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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不存在”的人

“嗯，这样一来就没问题了。”我歪着脑袋夹住手机，好让自己可以在接听电话的同时能够保持高速打字的状态，对我来说一心二用并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相比起那个，反应迟钝似乎才比较能构成我的软肋。

“新连载的效果很不错，甫一现世便有如此反响，神剑先生你可真是愈发了解读者偏好了。”负责我的责编太郎先生的声音从听筒里清晰的传来，语气平淡而无波澜，不过我早已习惯他讲话的语调，所以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

“过誉。”我不禁皱眉。

了解读者偏好，摸得请读者的胃口吗，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合时宜的赞美啊。

“我不过是写了自己想要写的东西而已。”我压低声音说。

忽然间半盛散发着袅袅好闻香气咖啡的白色马克杯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少年青江探直了白皙柔软的小指垫住杯底，让硬瓷的杯身只是与木质书桌轻轻碰撞出了细微的声响。

书桌那么长，为了不打扰我的工作，他站得远远的，踮起了脚尖俯身用力将杯子推得再远些，直到贴近了，温暖的触感从我的手背上传来。

我费劲的仰仰脖子抬起头与他对视，少年报我以粲然一笑。

我看到他穿着我特意出门一趟为他买的白色围裙，系的紧紧的，显出他好看的腰身，他还保持着趴在桌面上的姿势，侧脸压在光滑的木板上，肉乎乎的像个让人想捏的包子。

忽然间我的心情就好了起来。

“谢谢。”我腾出一只手勾住了马克杯，向他挑了挑眉毛，从唇齿间轻轻挤出一句感激。

青江好像很高兴。他鼓着脸嘟嘴笑了起来，然后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飞快的撑着身子爬起逃到客厅去了。

“哦呀，有客人吗？”听筒里太郎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

“不，应该说算是……伴侣吧？”我一手拿了手机稍微活动了僵硬的脖子，用腿撑着地面转了转椅子，好让自己能够看到在小厨房里忙碌着的青江的背影，一面留意着自己的音量，尽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下意识的去这样做。

“是吗？”电话那头的太郎忽然难得的有了温和的笑意，“那可真是恭喜了啊。”

“完全没有那回事……”我还在想着青江的事，难免会走神，等到我忽然意识到什么的时候，似乎已经给别人留下了奇怪的印象。

“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觉得很尴尬，继续压低了声音打算解释一下，“我只是在生活上找到了一个做伴的……人，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啊太郎先生。”

该不会是误会我和那边的人形电脑有什么奇怪的不正当关系吧？

不过本来太郎先生也并不清楚我的生活里突然多了青江这个少年的存在啊。并不是说我想要瞒着太郎先生或者是公司那边，青江和我一起生活这件事情说出去的话实在是让我有些尴尬，如果公司发现自己签约的作者用着一台可爱少年外形的人形机，会不会以为自己雇佣了一个心理变态呢。

这年头找工作没那么难却也没那么简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青江应该也不会在我这里长期居住，虽然他并没有在物质上给我造成任何困扰，我却并不想让自己染上习惯有人照顾安逸的慢性病。

之后，就假装自己的生活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一个少年吧。

我还是得过一个人的日子，不是吗？

“我是发自肺腑的为您感到高兴，神剑先生。希望您这样的好状态能够继续保持，也祝您生活一如既往的愉快。”太郎愉悦而礼貌的做出了他的总结，说的好像事情的真相本就是他所脑补的那样，搞得我无从辩驳。

越解释反而更像是在掩饰什么。

我有什么好掩饰的，又不是在家里藏了个小娇妻，金屋藏娇那种事情我是没有财力也没有心力去做的。如此看来，我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也未免太过大胆了些，这倒是颇令我意外的一点。

“好的吧……”完全无力解释，我苦笑着挂断了电话。

然后开始重新考虑关于面前那个少年的事情。

已经是第三天了。

从那个少年睁开双眼，来到我身边，就这样闯进我的生活中，已经是第三天了。

一切似乎只是按照事先在他的程序中所设定好的那样在运行着，按部就班而毫无差错。每天像个闹钟一般按时在床边将我轻声唤醒，然后端上早已精心做好的早餐，在经过几次尝试之后他似乎能够比较准确的把握我对于食物的喜好了。

之后便是像个温柔的小女仆一般替我将整个房屋打扫得焕然一新，每个角落都一尘不染。尽管他一本正经的仰着小脑袋告诉我他连游泳都没问题，我还是谢绝了他关于帮我洗衣服的请求，毕竟有些事情比较涉及个人隐私，我还是自己亲手处理比较妥当。

他只是尽职尽责的对我进行无微不至的贴心照顾，直至每日夜里最后一句晚安。

真是个出色到让人无可挑剔的人形机。

是我最为出色的好伴侣。

我不觉得这样的措辞有什么不当，抛却一切来看，我只不过是捡了个“田螺姑娘”，其他照常。而我们又真实的生活在一起，享受着彼此的陪伴。

虽然我并不知道对于青江来说，这是否算是“活着”。

少年轻盈而熟练的用抹布擦拭着厨房里的每一块瓷砖，他身上穿着我的旧衬衫，是我怕他弄脏了本来的衣服借给他的。可那对他来说太过肥大了，于是他不得不利索的将松松的袖口挽起来，好在腰上的围裙系的松紧适宜，除了领口开得大些以外似乎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就这样竟然每天都还能保持着那么好的心情，真是令我这样的普通人类叹服。

关于他的事情想太多了会令我有种思考哲学的困惑感，我觉得很疲劳。可这份疲劳竟然无从说起，想要找个人倾诉也只觉得毫无头绪。

作为一个凡人，我在这有限的空间内苦恼着，而我所计较着的对象却在优哉游哉的小声哼着歌儿，做着一些家庭主妇才会做的事情。

明明在我看来枯燥无比，他却乐此不疲。

看着那个单纯快乐的少年，我的心底忽然涌上了一层我所知悉的悲哀。

有时候，过于纯真也会令人沉闷的透不过气来。

“你打算在这里呆上多久呢？”我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这次应该不会太愉快的对话。

我看到青江的身子一僵，他放下了手里的抹布，却没有转过身来。

“石切丸先生……是青江哪里做得不好，惹您生气了吗？”

他怯生生的说。

“没有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我摆摆手，将眼镜取了下来随手搁在桌面上，揉着太阳穴觉得有些疲惫。

“您要赶青江走吗？”少年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

“……”我几乎要以为我在欺负一个比我小上十岁的孩子了。

“如果您觉得青江打扰到您的生活，觉得青江使您厌烦了的话，请一定要告诉青江，青江一定会悄悄的从您的生活里消失，绝对不会再给您添任何麻烦，青江发誓……”青江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他转过身无力的靠在洗手池边望着我，唇色苍白。

少年的眸子里翻涌起凌乱无序的数字与符号，远远望去仿佛泫然欲落的泪珠。

他站在那里，咬着嘴唇，手指凌乱的绞着，看上去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孩。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站起身来，靠近他。

伸出宽大的手掌，不轻不重的揉揉他的头发。

然后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句：我的天，我竟然比他高这么多。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我笑着说，“我没有说要赶你走啊，我可是很舍不得青江的啊。”

“您说的，都是真的吗？”青江耷拉着脑袋，不敢看我，心里似乎认定了我此时此刻所说的全部话语不过都是好心人善意的安慰。

真是个倔强的家伙啊。也不知道是谁赋予了他这样绝类于人的性格，是他的天才编程设计师吗。

“是真的，虽然才过去了几天，我已经完全习惯了有青江在的日子了啊，”我捧起少年精致的脸蛋，微笑着看他，“如果明天早晨睡醒了忽然发现房间里没有青江的身影，也没有我朝思暮想的糖心煎蛋，我可是会非常困扰的。”

少年的眸子亮起了一瞬，却又归于黯淡。

“说到底，您还是只是想要煎蛋……”

“呃，被你看穿了呢。”我完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撒谎的本事跟安慰人的本事一样一点都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有所提高。

少年依然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样子，难过的快要站不住了。

“不过青江，就算只有煎蛋这一件事，那你也要记住，”我慌慌张张的托起了他的脑袋，认真的看着他雾蒙蒙一片的眸子，一本正经，“对于我来说，那是只有青江你才能做到的事情。”

青江的眼睛重新变得澄澈起来。

“只有青江我……能做到的事情？”他歪着脑袋，柔软的脸颊在我的手心里变了形，却可爱的令人心动不已。

“是的是的，对于我来说，有些事情，是非青江你不可的，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看到青江恢复了以往的神采奕奕，我终于长出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嗯。”少年喜滋滋的抿着嘴唇跑开了，纤细的手指捏紧了洁白的围裙。

等等，那是在，害羞？

这是何等绝伦的编程高手才能写出的精妙代码啊。

那样的反应，简直就像真正的人类一样。

我还没来得及感叹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就蓦地把我震回了现实。

“你说的事，老地方见。”

屏幕上有这样一条信息闪烁着，我犹豫了一下，划灭了提示灯。

我在厨房里磨磨蹭蹭的站了一会，迈不开步子，有种做贼的心虚感。

尽管这是在我家里。

租房合同上也写着我的名字。

签名的那个人也毫无疑问的就是我自己。

“石切丸先生……”青江的声音小小的从卧室传来。

“我在，什么事？”我提高了嗓门。

“我可以连一下您的电脑吗？”青江的脑袋出现在卧室的门口，他的一头青丝柔顺的垂落下来，仿若倾流的飞瀑。

我避开他清亮的眼神，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发干。

“嗯，我去输入开机密码。”

定了定心神，我故作淡定的走到青江身边，关上房门然后扶住了鼠标，熟练的输入密码回车之后，我直起腰看到了面对墙壁乖乖站着的青江。

“没事的。”我有些尴尬，心说你破译我家wifi密码的时候怎么没这么脸皮薄，现在反倒一本正经的避起嫌来了。

“毕竟涉及您的隐私……”青江低头对对手指，偷偷地从刘海后面观察着我的表情。

呵，真是被他打败了。

“接口在这里啊。”我把显示器拧转过来一些示意青江来看清楚，拔出了防尘保护用的塞子，想了想，终于还是接着说完，“你要当心一点。”

“青江没有病毒。”少年握拳，一脸认真。

“我是担心你好吗，保护好自己啊。”我有些无奈，只好摸摸青江的脑袋。

“嗯。”少年轻快的应答了一声，撩起耳边的长发，于是那只尖尖的耳朵再次映入我的眼帘。

他轻轻按下了耳畔的隐藏按钮，“咔嗒”一声过后，外壳张开，少年神色悠然的用两根手指拉出了内置的数据线。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光景。

我看着他脸色淡然的将自己的数据传输线插到了我的电脑上，漂亮的眼睛里瞬间刮起了数据的风暴。

忽然有一种未知的恐惧袭上我的心头。

“我正好有事要出门，晚点回来。”我飞速抱起丢在床上的厚外套转身拧开了卧室门，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什么波澜，只希望不要事与愿违。

“好的，石切丸先生。”关门的一刹那，少年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柔和而机械。

 

某处，隐秘的地下酒吧“来一杯”。

灯光懒散昏暗，连音乐都让人变得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这个时间没什么客人。

年轻的调酒师长着一张娃娃脸，大概是踩着苹果箱才勉强够得到成人聚坐的吧台，不过除此之外调酒师的手艺高超，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诟病的了。

这个看起来也就十几岁，像是个小学生的家伙冲着我挤眉弄眼，把一杯盛着可疑饮料的高脚杯放在了我面前。

“想见你一面可真难啊，大作家先生。”

“别嘲笑我了，萤。”我笑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你就不怕我在里面下毒？”调酒师吃惊的张大了嘴。

“毒药如果有这么好喝的话，我想大概很多人都会心甘情愿的去死吧。”我将酒杯倒置过来晃了晃，搁在了吧台光滑的石面上。

我面前的这个貌似小学生的家伙，萤丸，口口声声说自己明明已经高中二年级了，一天到晚却还上课时间在这种诡异的地下酒吧厮混，不过看在老板是他哥哥的份上我就不吐槽了，何况我还是有求于人家。

另外萤丸作为调酒师的水平可是不容置疑的。

“明石呢？短信是他让你发的吧。”我伸出食指敲敲桌面，再次确定了周围没有其他的客人，“他还是这么排斥使用网络吗？”

“别看了，每次叫你来都是只招待你一个人的。”萤丸冲着我嘿嘿一笑，跟我面对面支起了下巴，“国行那么懒，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吗。我挑了挑眉，与萤丸相视一笑。

我清了清嗓子。

“萤啊，最近我手头有份工作，如果明石不想做的话，恐怕就要拜托你了呢。”

“这样吗！我一定会代替国行做好的！不管多脏、多累、多——”

“我做！我做还不行吗！”一阵可怕的黑色旋风从地底刮来，明石国行很没形象的顶着一头鸡毛出现在了我们面前，趴在吧台上大口喘气东倒西歪，恶狠狠地红着眼睛瞪着我，一只眼镜腿还从耳朵上掉了下来。

然后他看看哭笑不得的我，又看看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正在认真擦玻璃杯的萤丸。

明石国行认真的推了半天的眼镜，才意识到有一条腿根本就没挂在耳朵上。

“来一杯”名义上的所有者，明石国行，真正的职业不明，是个吊儿郎当不靠谱但是有时意外可靠的男人。逃命速度第一，大概是十个我都追不上的那种快。对于电脑有着非同寻常的异禀天赋，却因为某些我不太清楚的原因十分排斥网络。

就连今天联系到我，都是使用萤丸的手机发了短信。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关于他的评价，那就是懒癌晚期，绝对没救的那种。

除非搬出萤。

如果他身上曾经有过叫做“干劲”的细胞，估计在娘胎里就死绝了吧。

我怀着恶意这样想着，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想什么呢你这家伙？”明石国行从镜片上方投射出犀利的视线，向我表达着他的不满，“还是说你们三条家的都是些道貌岸然的老不正经？”

“就算是，也和我没多大关系，你可不要一棒子打死啊。”我向着萤丸招了招手，“萤，再来一杯。”

“好嘞！”萤丸冲我调皮的吐吐舌头，翻身开始找起了材料。

“喂喂，我还在这呢！使唤我们家的人你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啊？”明石国行继续抗议。

“行，那你来？”我憋着笑，只觉得明石的脸色变幻的非常精彩。

“啊国俊怎么还没回来啊……”明石开始用手扇风，顾左右而言他了。

“还没到放学的时间呢，国行你在这种时间想要看到他不是在教唆小孩子不务正业吗？”萤丸吭哧吭哧的爬了上来，开始按照个头逐一摆好各色的饮料瓶。

这句话唯独由你来说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呢，萤。

我有些无奈的看着这对活宝兄弟俩，想起他们那个成天喊着“爱染明王大法好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要不要入教”的奇怪弟弟，忽然觉得自己家的处境还不算太糟。

所以说，果然那些个真正的艺术家和顶尖的人物，不是疯子就是——

“啊，真的是什么都不想做啊……”明石国行瘫倒在吧台上，两眼无神。

等等，不是你叫我来的吗？那样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到底是什么回事啊。

“我也好想有一台人形机啊，什么都拜托它去做就好了啊，像我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对我抱有任何期待了吧，我只想回去躺着啊……”

啊，说到正题了呢。

“可是我记得市面上的人形机都好贵的，我们买不起的呀，国行！”萤丸泪汪汪的看着完全提不起干劲的明石，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

“说的是呢，要不然把国俊卖掉吧……”明石把自己翻了个面，继续挺尸。

等等，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吧？卖掉弟弟什么的，开什么鬼玩笑？！

我快要绷不住自己满脸和善的表情了。

“等一下，”我忍不住打断了正在碎碎念计算如何把爱染国俊卖个好价钱的明石国行，“不是你叫我出来说要帮我解决之前说的事吗？”

“我说过那种话吗？哎呀完全不记得了呢……”明石翻着白眼望了望天。

“发短信的记录我这里还有哦。”萤丸迅速的掏出了手机。

干得漂亮，萤！

“明石，你该为你有这样出色的好弟弟而感到欣慰。”我笑得无比和善的盯着明石，直到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眼泪流了满脸。

他拉开一把吧台椅，一屁股拍了上去，用瘦而结实的手臂撑住了一脑袋杀马特的乱毛。

看了我许久。

“你说他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我点头。

“你说他知道关于你的个人信息？”

我点头。

“你说他一到你家就破译了你家的wifi密码？”

我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你就不能说句话吗……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懒啊……”

“应该没那么快……”我托着下巴略一思忖，不自觉地皱了眉，“再说你不是对我家的网络进行了实时监控吗？”

明石国行张大了嘴巴再次打了一个哈欠，用力过猛险些仰倒在地，还好萤丸身手敏捷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啊萤多谢……是这样没错，接收到外界不明信号干扰的时候你的邮件应该已经发出了。不过也说不好，如果对方比我技高一筹，那我岂不是一样抓瞎？”

尽管这样说着，你不还是抖腿抖的高兴吗。

“我对明石君你，可是有着绝对的信心啊。”我拍拍他的肩膀，向他表示自己的信任。

谁让我也没别的人可以依赖了呢。

这么说有点绝情，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不也正是因此才会建立了绝对的信任吗。

明石君和萤对我来说，可是非常重要的朋友啊。

“不，石切丸，你误会了，”萤丸在我的身后“嘿嘿”的笑了起来，可爱的娃娃脸上神色莫名诡异，“国行这是因为找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而感到兴奋呢。”

 

爬到地面上，才发现原来外面已经和地下一样黑了啊。

哦呀哦呀，真是要披星戴月而归了呢。

完全没有发觉，居然在萤那里待了这么久，果然和友人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而毫无觉察啊。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十点多了。

我戒掉了戴手表的习惯。

因为有些令人不悦的回忆。

在昏暗的空间里手表是毫无用处的东西，你只能听到时间嘀嗒的流逝，绝望却在无穷无尽的侵蚀着你。

那种令人胃部不适的感觉，还是不要再想起了。

我迈着步子想要走得再快些。听说最近不太安全，不过拜我自己的大个头所赐，应该没什么贼人有胆量打我的主意。

何况我真的很穷，打劫我也不会得到什么的。

对于居心叵测的人来说还真是得不偿失啊。

月亮藏进了乌云的背后。

手腕一抖，我秒接了来自太郎的电话。

“你在哪里？”我听得出对方语气里压抑的急切。

出什么事了吗？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又望了望地面，加速了脚步。

“已经进小区了，怎么？”

“你出门了？果然……”太郎没有留给我接话的机会，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关于你的新连载，电话里说不清楚，我把图片发给你吧。”

喂？啊，电话已经挂掉了啊。

图片接收中。

我和太郎先生合作也是有一段时间的了，对于他宠辱不惊的个性我也算是较为了解，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竟然能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声音听上去都有些不自然？

我有些不安。

难道说主题还是令什么人感到不愉快了？我并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意思。还是说——

“叮”的一声，图片接收完毕。

我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

这是！

我攥着手机的手在发抖。

 

钥匙扣进锁孔，在温暖的橘色声控灯下我打开了自家的房门。

青江安静的抱着膝盖，靠在门口的衣柜上闭着眼睛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我静静的看着他，觉得心情复杂。

等了很久吗。

我想这样说，但总觉得心里什么地方非常别扭。

不，放轻松，不管发生了什么，青江总归是无辜的，不是吗。

半晌，我才十分艰难的开了口。

“你……怎么蹲在这里？”

“石切丸先生！”听到我声音的刹那少年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他迅速的拍拍身前的白色围裙站了起来，期期的盈着笑望向我。

可我知道，那样的现象不过是因为他可以用人类所不能的速度完成睡眠与待机状态之间的转换造成的假象而已。

尽管制作精良用心，所有的细节都尽善尽美，看上去亦或是接触起来都是如此的接近人类，那个叫做“青江”的少年终究只是个冷冰冰的机器罢了。

哪怕系统逼真到设定了他随着温度变化的体温。

他非常聪明，运算能力远在我之上呈几何倍数天差地别，却非我族类。

非我族类，吗。

我看着他，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

随手把外套塞到他怀里，我努力维持着大脑的清醒，跌跌撞撞的爬进了卧室。

尽管我知道那个少年一定在背后用疑惑和关切的眼神凝望着我。

可是抱歉请给我一点时间。

开机，登入作者页面，一切都是熟悉的，只有评论区最新的一条评论陌生而冰冷的充满了我整个视野。

“L.M.B.W.Y

——靥魇”

一条来自地狱的信息。

来自一个不存在的人。

我被恐惧扼住了咽喉。

关于这个名字，我想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

靥魇，“那件事”中罹难身亡的死者。

是我最忠实的读者，从最初直至生命的尽头。

一个“不存在”的人。

我不确定这是否是什么人的恶作剧，如果只是恶作剧的话那可真的是太好了。

真的是太好了。

我难以自抑的发起抖来，尽管这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是可耻的。

不过在这种没人能看到的地方，请允许我偶尔的失态吧。

我坐在床上团住了自己，深深埋低了头。

忽然有柔软的手从背后环住了我，有着温暖安心的力量。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我的心脏蓦地一缩。

“石切丸先生？”青江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出什么事了吗。”

我有些茫然，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似乎能感觉到少年把脸贴在了我的后背上

“青江……会陪着您的。”他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

“……嗯。”

谢谢你，青江。

在黑暗中我握紧了少年细瘦的手臂，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夜有那么长。